NHK雙改 啟動組織布局

 2018年因日本郵政弊案報導陰影,NHK在日本輿論質疑聲中,治理和管理高層分別於2019年底和2020年初進行雙改」,重新啟動NHK組織布局

 先是NHK經營委員會委員長於2019年底改選,原任委員長石原進20191210日任滿,代理委員長俊三(阪神高速道路會長)於1224日獲NHK經營委員會一致支持,走馬上任;繼之NHK會長也進行改選,原任會長上田良一原本被看好任期屆滿可以續任,未料意外落馬,前田晃伸(瑞穗金融集團總裁)2020125日接任新會長。

 NHK委員長和會長同時走馬換將,日本各界好奇NHK雙改」後的龐大組織未來將會如何布局?俊三在就任記者會上表示,委員會未來將與管理團隊保持建設性的緊張關係」。什麼是「建設性的緊張關係」?治理和管理團隊勢必將有一段互動調整的磨合期。

 雙改」同時,日本總務省也要求俊三前田晃伸,必須處理NHK收視費商業行為和治理管理等議題,同時要求2021年起將NHK治理改革納入中期規劃方案。前田晃伸信心滿滿表示,有決心推動NHK改革,除整併技術和節目製作子公司,也將收視費政策。

 

日本郵政施壓《今日焦點》

 日本郵政弊案陰影,肇因於日本郵政施壓NHK《今日焦點》製作團隊,NHK委員長和會長在處理過程中進退失據,以致風波擴大,一發難收。

 根據日本媒體報導,日本郵政集團和兩家子公司簡保生命保險日本郵便在2014年至2018年五年裡涉嫌欺騙保戶,不當銷售保,183,000件保單中有82%保單使得保戶蒙受損失,12,836件不當販售保單中有670件涉及違反法令或社內規定,45,462名保戶要求退費,不當銷售戶年齡層中,70%60歲以上保戶

 日本郵政集團員工有40萬人,全國有24,000所郵局,2007年起民營化,日本政府仍擁有57%股份,日本政府原擬出售100億美元的日本郵政股票,為2011年日本地震災後重建金。

 日本郵政弊案事件也傷及NHK公信力。2017年1月接下NHK會長,頗獲好評的上田良一受此案波及下台。74歲的前瑞穗金融集團總裁前田晃伸意外中接任NHK會長。

 依日本放送NHK會長人選由經營委員會(董事會)十二名委員(董事)中至少員同意後任命。

 上田良一2017接下籾井勝人混亂局面,重新布局。由於籾井勝人多次發表爭議言論,引起日本國民反感,嚴重影NHK聞獨立性和自主性,因此被取而代之

 上田良一上任後提出新人新政,包括爭取到日本政府同意NHK推出網路同步廣播服務,以及調降收視費等做法,都受到好評。上田良一不但NHK內擁有高人氣,也受到外界高度評價各界也期待上田良一能夠續任,但是NHK為何會在此一時間點換人

 日本《每日新聞》社論NHK會長換人幕後原因」進行評述

 事件導因於NHK2018424日播出的新聞節目《今日焦點》郵局是否強制銷售保單?郵政人員的告白」做為主題,報導日本郵政涉嫌不當銷售保單內幕,製作團隊7月7日至10日推特上傳影片,要求保戶和郵政出面更多內情,《今日焦點》並規劃8月播出後續調查報導

 日本郵政7月11日發文上田會長要求刪除上傳影片。

 NHK資深製為此拜訪日本郵政,說明NHK新聞編輯流程,強調NHK新聞節目獨立上田會長並未參與新聞產製。但是日本郵政並不接受此一解釋,指上田會長負有節目製作和新聞編輯責任,此一報導也益發突顯NHK缺乏內部治理能力。

 日本郵政8月2日發函上田會長要求進一步解釋,NHK也決定暫緩8月的後續播出,同時刪除上傳影片。

 但是日本郵政持續《今日焦點》表達強烈不滿,指責節目內容涉及新聞誹謗。日本郵政進一步於105日發函NHK經營委員會要求處理,經營委員會採取極為罕見動作,定位此一新聞事件屬於內部治理問題積極介入。經營委員會1023日要求上田良一做好管理工作也發函日本郵政說明處理情形。此舉也引來外界對經營委員會插NHK聞編輯權的質疑日本放送法》禁止委員會介入單一節目行為

 

道歉事件引發爭議

 事實上,《今日焦點》報導並沒有錯,上田良一也一肩扛起來自日本郵政集團的壓力,但是20197節目團隊仍被迫放棄簡保保險的追蹤報導

 《每日新聞》在2019102日披露,上田良一在201811月6日,曾委由NHK執行董事木田幸紀親攜「表達遺憾」的道歉件,在NHK節目人員陪同下,親訪日本郵政集團遺憾之意

 節目人員在經擔任總務事務次官,之後轉任日本郵政集團副社長鈴木康雄的面前大聲宣讀此一道歉函件,表示「非常遺憾,因為解釋顯然不夠充分」等文字表達歉意

 鈴木康雄2018117日曾經致函NHK經營委員會,稱讚經營委員會嚴格要求上田良一的果斷作為。日本學界指出,鈴木康雄根本是藉著過去任職總務省的監管者角色施壓NHK

 令日本輿論大譁的是,《今日焦點》報導既然沒有錯,高層為何要登門道歉媒體直指NHK根本就是壓力,打壓新聞自由。

 雖然日本郵政已於20199月30日公開致歉,表示NHK《今日焦點》報導正確委員長石原進也說明了事件處理經過,NHK經營委員會更刪除了會議記錄中對上田良一的責難文字同時,20201月5日,日本郵政社長長門正貢、簡保生命保險社長植平光彥、日本郵便社長橫山邦男為此引咎辭職。鈴木康雄亦在111日卸任。

 但是總務事務次官鈴木茂樹則因為將行政處分方案洩露給鈴木康雄,總務相高市早苗實施內部監察,也做出停職懲戒,鈴木茂樹稍後提出辭職被接受,高市早苗也為此一「有損公務中立性」事件公開道歉,同時主動上交三個月薪奉

 日本郵政新任社長、前總務增田寬也16日接任時指出,這次事件對集團是創立以來的最大危機。這次事件對NHK而言又何嘗不是,雖然相關利害關係人已陸續下台,但對NHK的公信力已造成一定程度傷害。

 前田晃伸接任會長時即重申,保護NHK新聞公正性和中立性,維護獨立自主,同時保持與執政黨和反對黨的等距互動。

 

新團隊的

 前田晃伸2020年接任NHK會長,但因本身也是Shiki no Kai成員(Shiki no Kai是商界領袖組成的團體),與首相安倍晉三維持緊密互動,這件事也引起輿論關心

 前田會長擁有豐富的政商人脈,上任時強調推動NHK收視費、運營、治理改革的決心,但仍須面對以下的戰:

 首先是與首相安倍三的互動關係。由於NHK過去持續監督批評安倍,日本首相辦公室也一直對上田良一頗有微詞,因此既然擋不住NHK的大嘴巴,就將全部的不滿怪罪到上頭上乾脆換人做做看吧。

 但是日本社會也擔心前田晃伸與安倍的關係,前田晃伸曾是安倍諮詢小組成員,是否會因此影響NHK未來的節目走向是否能夠與安倍保持距離,同時堅持公共廣電獨立自主原則,不少人都睜大眼睛在看

 其次是經營績效,NHK在2018年首次突破7,000億日圓的收視費收入,結算的儲備金也有1,100億日圓,前田晃伸是否能夠打破上田良一紀錄再創新高,或是營運反轉下滑,對他會是不小的運營壓力。

 201935日日本內閣會議確定《放送法》修正案,529日日本參議院全體會議表決通過NHK「網路同步廣播」(常時同時配信)修正案。日本民間放送聯盟仍維持一貫反對立場,憂心NHK網路同步廣播將會壓縮商業電視生存空間。

 《改正放送法》因此配套要求NHK1.下調收視費;2.調整衛星放送等現有業務;3.進行組織改革。

 總務省亦於20199月進行人事改組。重新回鍋的總務相高市早苗,隨即在2019118日要求NHK重新評估20195月《改正放送法》中獲得批准的網路同步廣播服務(此一修法將可實現NHK無線和網路同步播出,同時觸達年輕受眾),NHK只得推原本的計畫服務時間。NHK期待網路同步廣播能夠提供閱聽人利用手機即時收看2020東京奧運賽事

 高市早苗要求NHK網路同步廣播應維持適當規模因為NHK的網路同步廣播預算占收視費3.8%,已超過計畫上限的2.5%2020年可能因此出現215億日圓赤字。總務省除了要求下修數字,同時預算也不能用在東京奧運、國際廣播、字幕、手語服務、本地廣播和民營廣播合作

 

網路同步廣播攸關未來發展

 日本總務省曾就修訂《放送法》有關部頒法令擬議修正部分進行公眾意見諮詢,總計收到48,165則意見,不少人反對NHK網路服務NHK放送文化研究所調查,日本66%年齡層介於16-19歲受訪者,以及54%的20多歲受訪者,網路收視高於電視,16%的20多歲受訪者表示幾乎不看電視。

 由於收視率下和觀眾高齡化,NHK 2018年收視率與日本五家民營電視比表現並不理想。NHK 2019年收視率調查,50歲以上觀眾人數占總收視人口近半,核心收視人更在70歲以上

 雖然前田會長強調,NHK不能忘記身為「公共放送」的角色,不能陷入收視率至上迷思,應該要追求節目品質,製作出讓國民信賴的好節目。但仍不可否認網路同步廣播對NHK擴大收視眾和未來發展至關重要的事實。

 NHK201912月決定下修預算,同時將衛星電視頻道數從四個減少到三個,網路同步廣播每天播出時數也從24小時減到17小時

 NHK 2020在實施基準中指出網路同步廣播4起播出,3試行上路,預定3起每天上午7出,播出時間17小時,4起每天上午6出,播出時間18小時階段性增加到每天24小時播出網路同步廣播一個ID最多可以提供五個人共享。

 日本商業媒體並不樂見NHK網路同步廣播,更不樂見每天24小時播出,因為這將影響到商業媒體利益。

日本電視、朝日電視、TBS電視、富士電視、東京電視等五家電視台除了已經推出的TVer共同網站,也將在今年夏天同時網路直播東京奧運和殘奧,目的就是為了吸引年輕觀眾。

 

調降2020年收視費

 20197月日本參議院改選,由NHK前員工立花孝志代表「對抗NHK保護國民之黨」N國黨參選議員。立花孝志是因為向《週刊文春》舉發NHK內部不當行為,最後被迫離職。他籲請「拒繳NHK收視料」,主張只有收看NHK節目的人,才需要付收視費。

 日本第25回參議院議員選舉中,「N國黨」領導人立花孝志987,885票當選,成為日本參議院議員,立花孝志在NHK選舉節目高喊「打NHK」。

 事實上,2017126日,日本最高法院即判決,只要透過任何裝置接收NHK節目的日本國民,都必須NHK收視費,NHK201910月也提告「N國黨」領導人沒有支付收視費更突顯收視費爭議。

 依《放送法》32條規定,「安裝能夠接收日本廣播協會(NHK)節目之接收設備者,必須與日本廣播協會就接收其節目簽約」,NHK每年可以從這筆費用當中籌得超過6,500億日圓收入,占NHK整體營收96%。

但是日本閱聽人的不滿其來有自,NHK在2004年發生涉及不合理挪用預算醜聞,閱聽人憤而繳收視費以致NHK年收入減少近400億日收視費支付率跌破70%。NHK之後仍陸續發生不當領取單身赴職津貼等謊報經費狀況,以及收視費業務外包,收費員私闖民宅、尾隨跟蹤、惡意騷擾等事層出不窮,引來惡評,以致拒繳增加。

 高市早苗曾經擔任商業電視台節目主持人,2014年至2017出任總務相期間,即嚴格監管NHK,要求NHK執行「三位一體改革」,亦即減少收視費、精簡組織、加強治理,呼應《改正放送法》中NHK須強化內部管理的要求。

 NHK已連續五年收視費利潤創歷史新高。NHK在總務省要求已下調2020年收視費,每月基本收視費下調59衛星電視收視費下調102圓,全年收視費收入比2019年下降0.8%,預計收入6,974億日,這是NHK七年來的首次調

 當然,前田晃伸未來在NHK轉型的運營策略和內容表現上,是否能夠回應日本各界期待,也將是檢視前田晃伸領導力的具體指標。

 

努力爭取閱聽人支持

 2020東京奧運舉行在即,NHK持續投入科技研發,全球高度期待NHK的8K轉播和各項新創應用。

 NHK除了研發自動多語廣播,也將8K技術應用在災難報導。NHK科學與技術研究室嘗試結合8K和AI影像辨識,降低災害發生。8K可以利用超高畫質影像,偵測地震和其他災難發生原因,也可做為影像感測器,尋找亟待救援的災民。

 尤其是日本近年自然災害頻傳,越來越多的人依賴NHK提供及時和正息。唯有贏得日本閱聽人的信任是NHK永續發展道路2011年311東日本大地震為例,NHK在緊急災害新聞報導既快速又正確,隨時可以看到最新最快的災害速報,得以重拾觀眾信任和支持,2018年支付率因此達到81.2%。

 但是NHK也是流年不利,除了令人傻眼的知名藝人皮耶.瀧、澤尻英龍華風波之外日本郵政弊案更引來質疑。NHK雙改如何啟動組織布局,如何確保閱聽人的信任和支持無疑是首要之務。

圖說:NHK新聞節目《今日焦點》報導日本郵政保單議題,引起日本郵政集團不滿。取自   https://mainichi.jp/english/articles/20190926/p2a/00m/0na/015000c